作者：黑色幽默一号

    中国足球一如既往地输了，又一如既往地抛出了一句话：理论上还有出线的希望！每个人都清楚，理论上有希望的潜涵义就是实际上已没有了希望。
    我是喜欢足球的，从十多年前踢球和看世界杯开始便喜欢上了她。我是不喜欢中国足球的，从十多年前的世界杯十强赛预选赛开始，我便不喜欢她。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作为中国人还得要关注中国足球的，这是人生来的一种不好名状的原因在作祟。我经常这样比拟，你明知自己的孩子是不如别人的，但在你的内心中，他还是独一无二的，你还是希望他比别人强。然而，耳闻目睹十多年来的中国足球，留给所有关注她人以太多失望、悲愤和怨恨。细究其中种种，其实如果怪罪某一个领导，某一个教练，某一个球员，甚至是某一个集团，显然都是不公平的。以我看来，中国足球之败，败在功利，而这功利不来单单自于前面所举的任何一方，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功利的。
整个国家层面的足球发展战略是功利的。体育的举国体制是什么？是不是一种以功利为导向的体育发展方式？你我心里都清楚，答案是肯定的。十多年前把足球拿出来搞市场化运作，勇气可嘉，行为可勉，但是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负责整个国家体育事业的领导们真正放手以市场化的方式任足球发展了吗？足协中国办的还是民办的？足协的历任领导是任命的还是民选的？是“代表谁说话”？每个领导上台后，都以功利的目光来看待足球，今天学巴西，明天学巴东，说白了大多都想快速整出点所谓令人满意的成绩，然后以此作为邀功请赏的资本，然后得以加官进爵。或者干脆把人人都爱的足球运动当作赚钱揩油的机遇，办公司、建实体，个个捞个盆满钵溢的。
    国家层面的主管部门如此，下面的俱乐部当然也就如此。一旦所有人都着眼谋利，那么竞技原本的“费厄泼赖”就必然要消亡。因为，真想玩足球，就必须要有公平、公正、公开的环境，然后投入资金、精力、人力去建梯队、打基础、树风格、研战术。而当希望以“费厄泼赖”来玩足球的人发现自己那么辛苦地投入，却发现胜负常常决定于权利、金钱和阴谋，而不是实力之下后，他们要么伤心地退出，要么同流合污，否则就活不下去。于是，所有玩足球的人都功利了。功利以后的中国足球，从国家到地方都默契地玩着功利的足球，在糊弄中开展联赛，在糊弄中赚取钞票，在糊弄中快乐地前行。可惜的是，到了国际赛场后没人跟你糊弄了，你功利不了了，于是每每被打回原形。谁都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所有的运动也一样讲究基础。我们国家的足球有基础吗？在市场化之肇始，足球从业人员还有点“费厄泼赖”精神的时候，国家层面也好，俱乐部也好，大多都还知道球队梯队建设的重要性，都还在大力地投入资金和精力来做这项工作，但功利导致假球、黑哨泛滥的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全在争名逐利上了，没人再按套路出牌了。我们现在动辄羡慕日本的足球成绩，孰不知，报道称日本全国注册足球运动员有90万之众，与之相比的是我国全部注册足球运动员区区5万而已，再分别比上各自国家总人数看看是什么结果？惨不忍睹。
    在功利的足球体制下，我们往往只会选择身高体壮的孩子去踢足球，按军事化去管理，弃文化课于不顾。当到了该成材可用之时，又用功利的方式去处理球员，给钱让他们踢比赛，不给钱就不让踢比赛。许多从小练球的孩子，除了踢球什么都不会，不让他们踢球等于废了他们一生，于是暴出过有球员母亲不惜性贿教练，以求儿子一个上场机会的骇人听闻的消息。这样的足球还有人敢玩吗？那么多曾经辉煌一时足球学校人去楼空了，那么多热爱足球的孩子们望而却步了。我们的足球基础就这样没了，于是中国男女足球几乎在各个年龄段的国际比赛前挑选队员捉襟见肘，在比赛中惨遭凌辱。
    足球的观众，也就是包括你我在内的非直接参与者们也是功利的。我们大多只重结果，而不问原由。每个有球队的城市球迷都希望自己的球队可以赢球，从竞技的本义看，这无可厚非。但当我们太过功利，忘却竞技是要讲求实力之后，我们的许多要求就会转换成一种可怕的东西。于是，主场的球迷会因一个正常的评判或动作误差而歇斯底里地辱骂裁判和球员，会因为一场平常的比赛结果去围攻对方球迷和球队，甚至会因对比赛成绩的不满而迁怒到己方的球队。于是，联赛现场叫骂、挑衅纷争不断，“下课”、“傻B”不绝于耳，媒体上口诛笔伐、极尽讥讽。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情况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出现，是球迷支持球队的真挚感情表露。但我不认为这是成熟的足球受众的正常表现，在中国足球举步维艰的前行过程中，拿暴力当支持，拿羞辱当真挚实际就是功利。这种不正常的功利是中国足球正常市场化走不下去、歪门邪道层出不穷的催化剂之一。
    是不是有人说过：最终的一切都出自于教育问题？中国足球的功利之害的另一大原因就出自中国教育的功利。扪心而问，中国的学校体育有足球吗？反正我是没怎么看到过。特别是在人口占绝大多数的农村地区，足球这样的活动你要说开展怎么怎么样，那绝对是笑话。在繁重的课业负担下，在没有基本教学能力的师资的情况下，在没有最起码的场地器材的现实下，不要说踢足球，连看过足球是什么样的学生恐怕都有限。所谓的某某足球传统学校，看看这个牌子就能理会其中功利的因素。有了“足球传统学校”的称谓，自己的学校可能在某些方面就有一定的实惠，比方说学校可以以此作噱头多收点费用，学生可以以此为资本在某类考试中加分。有多少人真是从热爱足球来维护“足球传统学校”的？前段时间那么多“足球传统学校”里人高马大的球队被俄罗斯一群娃娃踢得丢盔弃甲的现实就可以证明我的猜测不一定没道理。如果再看看网上流传的日本小学联赛的视频来对照我们的小学足球发现现状，真让人无地自容。同样的情况，在高层次的学校教育中也有呈现。卢元镇老师笑侃中国有全世界最多的足球硕士和博士，我想这是真的吧。每年有那么多足球类的论文发刊，但中国足球不但没能保住原地踏步，反而是逆水放舟，谁敢说这其中不是功利在作怪？
    前几天，有幸参与了国家体育总局几位负责中国足球改革的领导的座谈。听到他们坦言过去十多年中国足球发展实际上的无政策、无预见，提出了重打基础、重新开始的想法。我非内行，只能抱首聆听，希望这些来自高层的声音能代表一种对中国足球功利而至失利的承认，并能做到破而后立，真正为中国足球做一次有效的、有意义的改革。毕竟，当偶然一如既往地成为必然，我们再无任何借口可言。